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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闲话击碎的梦

2015-09-16| 作者:| 来源:

  一

  韩峰看中了一把吉他。

  他第一次看见吉他是在隔壁老范家看电视时,电视上长头发的明星就拿着一把吉他。那沙哑的嗓音配上悦耳的吉他声,让韩峰的骨头都要酥了。

  “范大爷,那人拿的是什么呀?”韩峰问身边的老范头。

  “吉他。”老范头回答的很干脆,但又补了一句:“不正经人学的玩艺。”

  韩峰将目光重新锁定在电视上,他仔细的看着琴弦颤抖着的吉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发出让人陶醉声音的吉他,竟会是“不正经的玩艺”。

  在韩峰所在的农村,思想还是相对落后的。大夏天在树下乘凉的老吴头说,最不正经的要数打台球了。

  这些本来好好的东西,都成了“不正经的玩艺”。

  韩峰并没有因为老范头的话而感到失落,反而有一些莫名的激动,他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抱着吉他,在路旁唱歌。

  当韩峰知道吉他其实是个“正经的玩艺”的时候,他已经上高中了。韩峰所在的高中在县城里,学校比较开放,并没有禁止带吉他。所以一到下课,学校的水泥坛上总是会三三俩俩的坐着几个弹吉他的人。这些人一边弹,一边用模仿出来的沙哑嗓音唱着: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请把我埋在,在这春天里……

  韩峰是这些吉他手的忠实听众,没有之一。不过他的真实目的谁也不知道——他只是想看看吉他,只是看一眼罢了。他时常想: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那就把我埋在这吉他声里吧!

  韩峰每天都去看,看了整整一学期,就是没有看够。

  那年冬天,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宿舍楼、教学楼都已经变成了白色。厚厚的积雪让人们有一种“冬凉,雪黄,望尽苍野皆茫茫”的感觉。上厕所回来的同学的眼镜上蒙着厚厚的一层雾气,有的甚至蒙着霜。学生们都在颤抖中咒骂为什么今年的雪竟下的如此的大,而学校连暖气都没供上呢!

  韩峰却没有功夫在意那些,他透过玻璃看向水泥坛,那里只剩下一层厚厚的雪,连个脚印也没有。雪已经连续下了三天了,自己也没见到吉他三天了。韩峰告诉自己,如果再不看见吉他,自己就要疯了。

  忽然,从教学楼里闪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左手拿着扫把,右手拿着让韩峰朝思暮想的吉他。韩峰眼睛一亮,他已经猜到了结果,他捂紧了单薄的校服,冲进雪中,朝水泥坛跑去。

  那人果然弹起了吉他,韩峰认识那人,是高二的一位学长。

  学长看见韩峰时也是愣了一下,他着实没有想到还能有人在这么恶劣的天气下来听吉他。但这并没有干扰到他的节奏,反而使他有些受追捧的感觉。

  “你的吉他真漂亮。”韩峰对学长说。

  学长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他对韩峰的夸奖表示很受用。

  “你的吉他声真好听!”

  “呵呵,过奖了。”

  但不出一会儿,学长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学长,你的吉他太帅了,能让我摸一下吗?”

  学长的火气一下子蹿了上去,感情这小子不是在夸自己,而是在夸吉他。学长有一种被戏弄了的感觉,但又不好发作:“你摸坏了怎么办?”

  韩峰并没有注意到学长的不对劲,他的注意力都在学长手上的吉他上:“坏了?坏了赔你一个呗!”

  “赔?哼!你赔的起吗?”

  韩峰这才感觉到学长的语气发生了变化,他抬起头,正好看见了学长那乌青的脸。

  “滚!”学长骂道。

  韩峰身体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他看了吉他一眼,转身回到了班级。韩峰之后再也回想不起来学长的样子,也许是因为他只是一直盯着吉他,也许学长生气也与之有关。

  韩峰每回忆起那件事,都觉得是莫大的耻辱。他忘记了那天怎么回到班级,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临走前那覆盖着薄薄的一层雪的吉他。

  从那开始,韩峰决定要买一把吉他。

  二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学校就放假了。

  学校门口挤满了接孩子的家长,韩峰顺着队伍走出学校,他看了看通往自己村子的面包车,咬了咬牙,并没有坐上去。

  韩峰在大街上逛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看到了一家卖吉他的店。

  当服务员看见从店外走进来的雪人时,才想起了今天下的雪非常大,而且自己的孩子还没有人接。

  韩峰并没有看用奇怪眼光看着自己的服务员,他抚摸着柜台的玻璃,幻想着摸的是柜台里的吉他。

  “小朋友……你要买什么?”韩峰身上的冷气让服务员打了一个冷颤。

  服务员的这句话终于将韩峰从幻想中拔了出来,看着面前带着微笑的服务员,韩峰终于想起了自己已经背了好几天的台词:“这里最便宜的吉他多少钱一把?”

  “四百。”服务员不经思索的说。

  韩峰愣住了,自己一个月的学费最多时才二百呀,这把吉他竟然要四百!他咬了咬牙,看了一眼柜台里的吉他后,冲出了吉他店。

  “这孩子不会是来捣乱的吧……”服务员看着韩峰的背影,忽然想起了自己还没有接孩子:“王姐,你帮我跟老板请一个假,我去接孩子……”

  当韩峰走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没能赶上回村子的面包车,只好徒步走了二十多里地,回到家。

  韩峰他爹韩龙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韩峰是因为贪玩而没有赶上车,所以他并没有怎么责怪韩峰,只是告诉韩峰下回长点心,别连面包车都赶不上。

  当然,韩峰并没有说吉他的事。

  那天晚上,韩峰做了一个梦。梦中,他拿着一把崭新漂亮的吉他在路边弹着。过路的人都停下匆忙的脚步听,天上的鸟儿叽叽喳喳的伴奏,就连白云也不再飘动。车笛声没了,孩子的哭闹声没了,周围安静了下来,只有韩峰的吉他在响着。

  第二天吃饭时,韩峰的母亲赵春梅指着韩峰的嘴唇说:“怎么上火了,嘴都起泡了。”

  韩峰用手一摸,果然发现有两个小碉堡已经牢牢实实的长在了嘴边。

  这使得韩峰又想起了他的吉他,他忽然想到了可以借到钱的地方。

  “妈,我吃完了。”韩峰推开还剩着半碗饭的饭碗,朝门外走去。

  “你去哪呀?别远走!”赵春梅的问题似乎并没有得到回答:“这孩子……”

   “韩哥,你说你买啥不好,非要买吉他那玩艺?”此时站在韩峰面前的一个高个子说道。

  “是呀,韩哥,那吉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村的老少爷们都论道那东西。你要是买了……那不得让你爸当柴火烧了呀!”高个子身旁的小胖子说道。

  高个子叫范云,小胖子叫刘武。这两人都是和韩峰从小玩到大的,不过这两人已经辍学在家了:两人在初二的时候一起辍学的,如果接着念下去,两人也和韩峰一样念高一了。两个人都小韩峰半年,而且村里也没有其他年龄相近的孩子了,所以韩峰在小时候可是孩子王,以至于现在两人都老老实实的叫“韩哥”。

  “小武,咱们村的老少爷们们见过啥世面呀?有一回就咱们村那个老吴头去城里,十二层的楼都喊高,他之前不是吹牛说他去过上百层的楼吗?”韩峰不满意的说:“所以就按照他那观点,咱们村都不一定思想观念落后多少呢!”

  韩峰和两人站在村里商店的门口,前来买菜的老张太太看见韩峰后,竟然忽视了身旁的二人:“韩峰呀,可要好好学习呀,成天和这种不上学的人在一起干什么呀?”

  老张太太将“不上学”三个字说的非常重,说完就转身走了。

  “呸!老不死的!”小武吐了口唾沫:“不上学的人就不是好人呗?上学的就是呗?你家孩子是好人怎么还偷粮库的秤砣卖?”

  正在走的老张太太显然听到了这句话,她没有对刘武说什么,只是嘟嘟囔囔的叨咕些什么就谁也不知道了。

  “我过两天就重回学校读书。”一直沉默的范云忽然说出了一句让韩峰都感到吃惊的话。

  “你傻呀!”刘武瞪了范云一眼:“你现在再读书就是留了两年级了,你还能追上课程吗?与其在学校拿父母的钱鬼混,不如学点什么手艺多好呀!咱们村里那帮人你也不是不知道,让他们说两句就说两句呗,咱们又不少几块肉。你不爱学习,听他们一瞎说就喜欢上了?”

  “我受不了他们一直对我指指点点。而且你也知道,我父母耳朵根子软,我爸一听见外面人瞎说回家就数落我,我受不了了,我考虑一下,再开学我就去上学。”

  范云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了,谁也没去追他。韩峰忽然感觉,这背后说人的闲话,威力还真不是一般大!

  “这范云。”韩峰叹了口气:“怎么就拐不过这个弯!”

  “是呀,谁也没规定一个人读不完书就是废人,只要有能力,当个什么不都有前途吗?这下可好了,你看着吧,迟早有一天他得后悔。”

  “后悔又能怨谁呢,怨父母?可父母只会埋怨范云不好好学!”韩峰看着范云的背影呢喃着:“怨那些说闲话的?有啥用啊!毁的还是自己的前途!”

  “对了,韩哥,你找我们来干啥呀?”小武忽然想起了正事。

  “没啥,我就问问你们对吉他啥看法。”韩峰不好意思再说吉他的事。

  “哥,你就放心的买吧。其实这人呀,别太在意别人说什么,也别太在意自己的人生,只要自己活的乐呵就行了呗!”小武从兜里掏出五十元整票:“我知道这点钱不够,但我也就只剩这点钱了。”

  韩峰知道这钱是小武天天早晨卖豆腐攒下来的,他拒绝了小武,寒暄了几句后就回家了。

  三

  韩峰并没有借来吉他钱,这让他更加上火了,嘴上的疙瘩不但没有下去,反而还多出几个来。

  韩峰不只是想吉他,也在想范云的事,想着想着他就冷静了下来。自己买完吉他,村里的人能不说吗?那自己和范云岂不是一个下场?范云的退路是重新上学,自己呢?难道要把吉他砸碎?

  韩峰怎么也不敢想象吉他被砸碎时的场景,他慢慢放弃了买一把吉他的想法,他宁可不去触摸吉他,也不能让吉他在自己的手下毁坏。

  而自己却无能为力。

  每当他盯着天花板发呆时,耳旁就回浮现起小武的那句话。而每当那时,韩峰就会反复的问着自己一个问题:自己真的快乐吗?

  自己快乐时,有别人说的不堪入耳的闲话。自己忍痛割爱时,耳旁却有难得的清净。

  这个问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角度,即使是孔夫子也无从下得定论。

  孔夫子也管不住村民们那些张嘴!

  四

  几个月后。

  “喂!韩哥!我学会改刀了!”电话另一头的小武兴奋极了。

  “范云呢?”韩峰也很高兴:“他没跟你一起去吗?”

  “他?”小武仿佛很生气的样子:“我怎么劝都没用!上学去了!”

  “我和他年纪相仿,如今我在高二,他在初二,这不是胡闹呢嘛!”

  “谁知道呢?人家父母说有志不在年高!”

  “那你呢?你出去打工别人没议论你吗?”

  “议论就议论呗!我还是那句话!只要自己快乐就行!”

  “要上课了,我挂了。”

  挂了电话,韩峰感到一阵莫名的心酸。现在自己和范云都怕了,都放弃了自己的快乐,去寻求短暂的宁静。小武呢?他快乐了,但一定会有很多人说他不务正业。这种事……唉!

  一切都走上了相对完美的结局,但是事情却没有结束。

  冬天在走了大半年后又回来了,在这大半年里,韩峰虽然没有忘记吉他,但是对吉他的兴趣却是少了些。他趴在窗户上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想起了被学长侮辱的去年冬天,这使他心像是被撞了一下子似的,火辣辣的疼。

  韩峰跌跌撞撞的走下楼,来到了水泥坛,那里早已经没了人迹,只剩下动物留下的一排排梅花印。

  雪,还在飘着,韩峰的心里和外界一样,没有一丝温度。是的,学校已经下令,为了不耽误学生学习,吉他只被允许在音乐课上弹奏。是的,韩峰已经一个半学期没有看见吉他了。什么?音乐课?你是在问那一个月上一次,有时还被主科老师霸占的课程为什么不上吉他课?

  韩峰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想摸一摸梦中的吉他。

  韩峰眨了眨眼睛,这是让泪花快速消失的最好办法。上课铃响了,韩峰转过身,摇摇晃晃的往班走。他看到了鱼贯进教学楼的学生,看到了匆匆忙忙走进教学楼的拿着书的老师,看见了骑着摩托车迎面而来的音乐老师。

  那一刻,世界都安静了,韩峰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绑在摩托车尾部的吉他。是呀!吉他!朝思暮想的吉他!韩峰突然想起了什么——今天有音乐课!

  之前的一切都一扫而光,韩峰变的兴奋无比,他朝吉他冲了过去,以至于他除了吉他什么都看不见,除了梦里的吉他声什么都听不见,甚至没有感觉到车撞到自己身上的一点疼痛。

   “这真没我的事哟!”音乐老师手舞足蹈的解释道:“我骑摩托在那走,你儿子就蹿出来了,而且还朝我冲了过来,当时都把我吓坏哩!可我按喇叭了,他就站在那看我,我想起来刹车的时候已经撞上了!这真不愿我!”

  “王老师。”韩龙红着眼睛:“你什么都不要解释了,如果我儿子没什么事,我什么都不说。但如果我儿子要是出一点事,你就等着吃官司吧!”

  音乐老师被吓坏了,他堆坐在检查室门口的椅子上:“孩子出事了我一定会赔的,一定……”

  接下来就是无声而又漫长的等待了,在经历了非常漫长的二十分钟之后,韩峰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儿子!”赵春梅抱住了韩峰,一下子哭了出来。

  “你们家孩子没什么大事,只是擦破点皮而已,至于受到的惊吓,回家休息几天就好了。”一位医生说。

  “谢谢医生。”韩峰的父亲和音乐老师都舒了一口气。

  音乐老师拿出了五百元放到了韩峰爸爸的手里:“孩子让吓到了,你买点什么吃的给好好补补,我这个当老师的也不知怎么表达歉意。这是一点点心意,你收下吧。”

  韩峰的父亲推开递过来的钱:“王老师,刚才我态度不太好,有些冒失了,这是我不对。不过这孩子也是不小心,错也不全在你。这份钱你就拿回去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音乐老师又把钱递了过去,韩峰的父亲又把钱推了回来。

  “王老师。”韩峰突然说话了:“你那把吉他能借我几天吗?”

  “吉他?”王老师愣了一下:“不用借了,给你了,一会儿我给你拿去。”

  “王老师,这怎么行呢,多少钱,我买了……”

  当晚上韩峰捧着吉他回到家里时,那股喜悦的心情就不用提了。身上的疼痛都仿佛被喜悦冲走了似的。他将吉他放在桌子上,像赏玩玉器一样抚摸着吉他表面。他波动琴弦,悦耳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他颤抖着,就像振动着的琴弦一样。

  韩峰很快学会了有关吉他的一切调试、维修、保养……他不必在梦里弹吉他了,他每天都能感受着音乐与生命碰撞的激情,这种激情让他抱紧吉他,放声歌唱……

  六

  韩峰这个好孩子不正经学吉他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全村,没事在村子里四处溜达的老吴头说:“这孩子这个不学好,天天拿个吉他像什么样!我看呀,这孩子是学坏了。”

  人们都说,这话在人人相传中肯定是要变味,老吴头说的话也不例外。他的话一传十,十传百,那些村民们像一只只鹦鹉一样,张嘴就说:“老韩家的那孩子学上吉他那东西了,这孩子变坏了!”

  人的嘴说出的话就是违背物理定律的东西,它不守恒!

  韩峰起初对于这些村民的闲话并不在意,自己竟然想好了要玩吉他,就回想到有被人说闲话的一天。何况说这话也不是自己烂嘴巴,就让他们说去呗!

  不过村子开始流传起了另一种说法:这老韩头给他儿子买吉他,多不正经!这不都给儿子给整学坏了吗?

  韩峰什么都能受得了,就是受不了别人论道自己的父母。但当他看到父亲都没生什么大气时,气也就自己没了。

  学校放假了,小武也请了一天假,专门回来看望韩峰。

  “你没事就好,下回小心点,一天干啥事莽莽撞撞的。”小武责备的说:“不过这也许是好事,你不是有吉他了吗?”

  “是啊,因祸得福!”韩峰有些感慨:“对了,范云,你现在怎么样?”

  一听起韩峰问自己,范云的脸立马红的发紫,他看了看身旁也同样望向自己的小武,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小声说道:“我根本就学不进去,但也没办法呀!”

  “看!”小武显得有些激动:“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我没说错吧?”

  “你可以选择不念呀!”韩峰说。

  “可是……我怕咱们村里的人说道我,他们一说我,我回家就没有好脸色看!”范云好像要哭了,韩峰两人赶紧打住话题。

  “对了!”小武一把拽起韩峰:“你弹一个吉他给我俩听听,我还没听过这吉他声什么样呢!”

  三人来到了院子里的柴垛上,韩峰呼出一口气,弹了起来。

  云停了,风停了,身边的呼吸声也都没有了,就在韩峰感觉自己要与琴融为一体,自己回到曾经做过的那个梦的时候,一声巨大的嚎叫声传了过来:“范云!你给我回家!你学不学好?跟他们俩混在一起?”

  梦像玻璃一样碎了,碎的清脆,却连一点残渣都没有留下。韩峰睁开眼睛,看了看身旁的范云,一言不语。

  “妈!”范云没办法,只好回家了。

  范云走后,韩峰再怎么弹也找不到那种感觉,找不到那个梦了。他一想起“不学好”三个字,一想起别人正在论道自己,连音都弹错了。

  小武听出了杂音,他睁开了原本享受音乐时而闭上的眼睛,看了看韩峰一脸的迷茫,也回家了。

  柴垛上只剩下韩峰一个人了,他紧紧的抱着吉他,但却发现显得更加无力。他想哭,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哭,他想笑,笑这愚昧,却又笑不出来。他挣扎着,却坐不起身来,他回想着,却发现自己的梦早已被击碎了。

  碎的他遍体鳞伤。

  范云和小武都走了,自己明天也要开学了。韩峰抱着吉他在柴垛上茫然的半天才回到了屋里。

  “韩峰,去商店买一袋酱油回来,就要上回咱们家吃饺子时用的那个!”韩峰一进屋就听见赵春梅在厨房里喊了一句。

  “哦。”韩峰放下吉他,朝商店走去。

  韩峰走进村里的商店,正在等着老板找零钱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老韩头那个不正经的,你们就看吧,他儿子肯定也不能出息了,老子给儿子买让人学坏的东西,儿子能不学坏吗?”

  听到这句话,韩峰放下刚拿到手里的酱油,一回头就看见了正在商店的火炕上看牌的老吴头。

  “吴大爷,在背后说人家坏话不好吧!”韩峰忍着怒火从鼻子里哼出一句话。

  老吴头正在看牌,并没有看到韩峰的到来,他以为面前说话的人是范云:“云呀,这话可不能这么说,那老韩家都干出那事来了,还不让人说说?”

  韩峰苦笑了一下:“老韩家不正经了吗?是偷你家东西了,还是搞你家破鞋了?”

  老吴头惊讶的抬起头,正好看见了脸色发青的韩峰。

  老吴头脸色一下变了,不过他肯定是不愿意在众人面前丢丑的:“韩峰呀,这话不能说的这么难听,我可是你大爷呀!”

  “大爷?”韩峰冷笑了一声:“一个背后说我坏话的大爷?”

  老吴头自知理亏,所以很想找个台阶让韩峰下了,但他又想不出什么好的台阶,想着想着竟火了起来:“背后说你坏话怎么了,你自己干什么你还不知道吗?你自己说,你玩那吉他,它正经吗?”

  韩峰一听老吴头开始讲歪理,不由怒从心来,一把掐住了老吴头的脖子:“你说什么都可以!别说我吉他!”

  韩峰毕竟是一个小孩子,他很快被人拉开了,老吴头一面揉着脖子一面像乌鸦叫着:“看看你干这事,一定是玩那狗屁吉他玩的,都走火入魔了!”

  一听老吴头侮辱自己的吉他,韩峰一下子挣脱了拉架人,上前就要打老吴头,突然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回头就看见了脸色发青的父亲。

  “小兔崽子!你给我回家,我他妈打死你!”韩龙拎起韩峰往家走。

  当韩峰回到家里时,胳膊上和腿上已经布满淤青。韩峰的父亲又给了韩峰一巴掌:“他们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呗?你还敢动手打长辈?我看你真是玩吉他玩的走火入魔了!”

  说着,韩龙将手伸向了放在桌子上的吉他。

  “爸!”韩峰大惊道:“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韩峰的父亲拿起吉他:“砸碎这破东西!”

  “爸!”

  吉他碎了,韩峰大脑一片空白,钢牙一咬,昏了过去。

  七

  十年之后。

  鞭炮连天,老韩家的门口热闹非凡。

  “哎,老王来了!里面走,走……哈哈!”韩龙正站在门口迎接村民,脸上挤满了笑容。

  韩峰正穿着一身帅气的西装,和媳妇与来的村民唠些客气话,不亦乐乎。

  很快,韩家的大院子已经挤满了一桌桌的酒席,人们都看着挨桌敬酒的韩峰,眼神里带着一丝羡慕,唠的话更多了:“看人家韩峰,多有出息,考的大学好,娶的媳妇也好!”

  ……

  韩峰听着村民们的聊天,看了看依偎在身旁的媳妇,一脸的幸福不是用语言就能表达的了的。

  酒很快敬到了老吴头一桌,韩峰伴着媳妇拿着酒杯,大声的说道:“很高兴各位能在百忙之中来参加我的婚礼,实话说呀,我韩峰能有今天这样的成绩,都离不开大家的关心。算了!废话少说,我先一干为敬,大家伙吃好喝好呀!”

  村民们都应和着,韩峰满意的笑了笑,转身刚要走,却被老吴头拽住了衣服。

  “我就说你玩那玩意走火入魔了吧,你不玩是不是考上大学了?还娶了一个这么美的媳妇!”老吴头一脸喜庆的端着一杯白酒,舌头都喝硬了,说起话来像个大舌头。

  “是呀,吴老,您慢慢喝,我去招待别人。”韩峰实在不想提起当年的事,赶忙转移话题。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韩峰接起后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韩哥,我和范云在一起呢,听说你结婚了,怎么不来接我俩呀,是不是把我俩给忘了?”

  “怎么会呢?你嫂子这不让我一会儿接你们嘛!我现在就去!”

  韩峰上了丰田轿车,朝红火火大酒店开去。

  由于努力,刘武已经由改刀升为了大厨,后来干脆自己开了家饭店,饭店的生意就像饭店的名字一样,一直红红火火。范云相对就是一个悲剧了:留了两年级,后来也没考上,又耽误了学手艺的时间,现在只好当一个农民工。

  车很快开到了红火火大酒店,刘武和范云磨磨蹭蹭的还没有出来。酒店的对面是一个公园,韩峰看见座椅上一个年轻人正忘我的弹着吉他,他感觉这一瞬间时间都静止了,风不吹了,云不飘了,他又回到了梦中,回到了那美好的地方。

  韩峰低头看了看价值近百万的轿车,听着忽然从远处传来的刘武的笑声,恍然若失。

 

 

 

责任编辑:匡利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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