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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楼

2013-09-04| 作者:| 来源:网络

    第一章 

    英雄楼并非酒楼,而是青楼。 

    英雄楼里的姑娘,只卖艺,不卖身。这是英雄楼十余年来的规矩。 

    江湖上没有人不晓得英雄楼,因为英雄楼里的姑娘,个个天姿国色,闭月羞花,且每个姑娘都是才艺绝顶,江湖人没有一个不梦想有日能进入英雄楼,亲睹仙姿。但更让人垂涎的是,江湖盛传江湖第一美妇,便藏在英雄楼内,但从来没有人见到过。 

    前来英雄楼尝试的江湖人很多,能够进入的人却没有几个,原因只有一个:只有能被称得上英雄的人,才有资格进入英雄楼。 

    英雄楼的管家旺财是唯一的评定人,他掌握着英雄楼的门票。只要是他评定可以进入的人,必定是江湖上有身有份的英雄,随时都可以从英雄楼里自由的出入。 

    从来都没有人对旺财的评定有过怀疑,或者说,没有人敢对旺财的评定有怀疑。旺财背上的那口长剑便是最好的答案。 

    旺财的剑绝少出鞘,剑一旦出鞘,势必见血。江湖上传言,旺财的剑只出过一次鞘,却倒下了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剑客,上官萧。 

    那是十年前的一个傍晚,昏黄的落日刚挂在山头的时候,上官萧出现在了英雄楼下,高瘦的身影拉得老长,直隐入了街道的另一头。 

    上官萧的面前,旺财如一尊冰冷的雕塑,冷冷看着上官萧。 

    “旺财管家,我,上官萧,有资格进去吧。”上官萧一脸的傲慢,垂着双眼,双臂抱怀,言语中的自信,仿佛已然拿到了这张江湖人梦寐以求的门票。 

    “不能!”旺财的回答只有两个字,但唇边的一抹刀疤动了两动,冷冷的脸庞之上,竟有些狰狞。 

    上官萧低垂的双眼蓦的抬了起了,愤怒的目光直刺旺财的脸庞:“为什么!” 

    “想知道么?”旺财的脸色依旧冰冷,但冰冷之中,已然多了几许不屑,“这么多的武林朋友,你还回去吧,否则,丢人的可不是我。” 

    “哈哈,我上官萧闯荡江湖二十余载,还从来没有人敢说我丢人,没想到今天竟从你一个低三下四的下人口里说了出来,当真可笑!”上官萧的脸色涨的通红,竟然能大声的笑出来。 

    但谁都能听得出来,他的笑声,只是在掩饰他的尴尬。 

    “你的武功,或许够格进去,但你的人品,却不能!”旺财的脸仿若蒙了一层冰霜,双眼之中似乎也霜化了,直让人感觉浑身发冷。 

    “这话怎么讲!”上官萧跨前一步,左手紧握长剑,右手纂着拳头,一张脸已涨成了酱紫色。 

    旺财唇边的刀疤微微动了两动,淡淡的说道:“你的武功在江湖上可以排到第二十八名,但人品,却只比吸血尸蔡九靠前一名。这样的人,怎么能进英雄楼。” 

    吸血尸蔡九是江湖人见人骂的恶徒,因为他练功走火,每月十五时,只有吸到处女的经血才可续命,否则筋脉崩裂而亡。江湖上对他痛之入骨,但没有知道他身处何处,因为尸体总是存在于地下的墓穴之中。 

    “你......”上官萧的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哐啷一声拔出长剑,剑尖指着旺财,厉声喝道:“欺人太甚,剑上见高底罢!” 

    旺财看着怒气冲冲的上官萧,冷冷说道:“一个丧心病狂的杀师淫师妹的混蛋,不配与我交手。” 

    忽然,上官萧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了两下,他实在想不到,自己掩饰了十多年本以为世上再没有人知道的事情,竟被一个下人给揭了出来,如何能够不惊:“王八蛋,今天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怒吼声中,上官萧一抖手中长剑,宛若银龙出洞,漫天的银光飞舞,直向旺财卷了过去。这一招干净利落,毫无拖泥带水,俨然是一位名家剑师的风范,刚才第一招,街道上已然响起来一片赞誉之声。 

    “哼!”旺财卷在这片漫天的银浪之中,宛若一只飘摇的小舟,飘浮不定,四周围观的江湖人不禁为他捏了把汗。却见旺财忽然右手微挥,一柄斑斓的古剑已在手中,顺势一指,竟然从一片银浪的中央直窜进去,直指上官萧的眉心。 

    “啊!”上官萧绝不会想到,自己这招浸淫了十多年的“银龙漫海”,竟在对方轻描淡的一抬之下,败得一塌糊涂,而对方的一指之剑,却藏了无数的后招,似乎罩住了自已全身的要穴,避无可避。 

    可奈之下,上官萧只能后退,但旺财的剑势要比他快了太多,当他只退了一步半时,旺财的剑已经刺入了他的眉心。 

    一滴鲜血自剑尖渗了出来,沿着斑斓的剑身蜿蜒淌了下来,渐渐的,竟化剑了剑身的斑斓一点。上官萧再没有哼出一声来,便仰身摔倒在台阶之下,死人是不会哼出声来的。 

    “啊......”忽然楼上传来一声娇呼,声音竟然甜美之极,宛若暑日里的一杯凉蜜水,直沁人心。众人不由的抬头向楼上瞧去,却见楼上的栏杆上,伏身立着一身衣衫华丽的婆子,脸上已然微有皱纹,头发也微露银丝,只见她袖口掩鼻,对地上的上官萧似乎厌恶之极。 

    “旺财,快叫人把他拖走!”那婆子冲着楼下剑未归鞘的旺财喝道,声音已然变成凄厉之色。旺财仰面冲着那婆子恭敬的点点头,客客气气的说道:“是,小人这就去办。”旺财的脸上一改方才的冰冷,竟然堆满了温柔的笑意,几欲融掉众人的心肠。 

    那婆子看也没有看旺财一眼,扭转身子便去了。这时,街上有人悄声说道:“这婆子,就是英雄楼的妈妈,听说叫什么慕容兰。”随后,但有人吃吃的低声笑了起来。 

    的确,一个婆子叫慕容兰,让人听起来是那么别扭,如同吃了加了糖的苦莲,是苦是甜,味道自是不必说了。但这个婆子却的的确确的叫做慕容兰,也正是英雄楼的妈妈。 

    此事已经事隔多年,江湖人谈论起此事,仍然津乐道。旺财的身份永远是个迷,因为能够一剑将上官萧刺死的人,江湖上没有几个,也就是说,旺财的武功,在江湖上绝对是可以排进前十的,但如此高手竟肯在慕容兰的手下甘心做一名奴才,那慕容兰,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没有人能知晓其中原因,也没有人能够猜透。 

    但慕容兰每天端坐在二楼的观看姑娘们出色的表演时,楼下的那些英豪,总是向她投过去不解甚至有些恐惧的眼神,她在他们眼中,已然成迷,或者说,是一个迷一样的怪物。 

    慕容兰已经习惯了,她更习惯了英雄楼里的姑娘一个又一个的离去。因为英雄楼里有另一个规矩,在每月的十五选花魁的日子,若是哪位进入英雄楼的武林人喜欢上了哪位姑娘,只要姑娘愿意,他便可以将她带去,结为连理。 

    条件只有一个,他绝不可以辜负这位姑娘,否则,他将会永远遭到英雄楼的追杀,直到身死。 

    若得娇娘伴,须是多情郎。慕容兰如此告诉每一个带走姑娘的的汉子,告诉每一个姑娘。 

    今天,七月十五。又是选花魁的日子。 

    慕容兰依旧像平常一样,端坐在二楼,正对着舞台,楼下的舞台之前,已经坐满了前来参加选花魁的江湖汉子,高大粗旷的英武。 

    忽然台上一声娇斥,七位如花似玉的姑娘盈盈的走上舞台,排成一排,盈盈的给台下福了一福。七位姑娘按照七彩虹的颜色各着一色,在舞台上缤纷烂漫,异常夺目。这时,台下的叫好声已然如雷声涌动。 

    慕容兰淡淡的笑笑,回首望向了身后立着的旺财。旺财的表情依旧冷漠,但在慕容兰回首的瞬间,脸上又浮现了温柔的笑意。 

    随后,台上的六位姑娘走回后台,只留下赤色衣衫的姑娘,端坐在一方檀椅之上,怀抱琵琶,面含微笑,只见几声轻脆的当当之声响过,那姑娘丹唇微启,便听见几声曼妙的秦腔唱了出来。 

    瞬间,台下一片静寂,只有这姑娘的琴音和歌声,在英雄楼内回荡起来。唱的是一曲《阳关三叠》,只听她圆润的歌声唱道:渭城朝雨,一霎挹轻尘。更洒遍客舍青青,弄柔凝,千缕柳色新。更洒遍客舍青青,千缕柳色新。休烦恼,劝君更尽一杯酒,人生会少,自古富贵功名有定分。莫遣容仪瘦损。休烦恼,劝君更尽一杯酒,只恐怕西出阳关,旧游如梦,眼前无故人。 

    一曲唱罢,空气似乎凝住了,曼妙的歌声,似乎触动了这些粗旷的江湖汉子心底最深处的柔情,无酒已醉,无花已迷。 

    许久,台下才传出来雷鸣般的叫好声,一张又一张的花魁票投向了舞台。那姑娘站起身来,浅浅的笑笑,福了一福便盈盈走了下去。 

    这时,台下一个文雅的声音响了起来:“若得如此娇娘相伴,一日胜于十年,哎呀,一朝花下风流,哪管身后祸福。姑娘慢走,小生这厢有礼了。”说话之人白面素衫,一柄水墨折扇轻轻摇动,立在群豪之间,显得分外打眼。 

    “什么狗屁话,文绉绉的,老子听也听不明白。”这儒生旁边的桌上,一个络缌胡子的汉子大是不悦,高声骂道:“你山西陈家几代武林豪杰,到你就成了一个小白脸,仗着读过几本书,还真以为你能成什么气侯哪。” 

    台上的姑娘回首对着二人盈盈一笑,扭着腰肢回去了,把二人晾在台下,甚是尴尬。 

    “沈青牛沈二哥,我陈竹墨虽不能成什么气侯,却也不至于是没有自知之明之人,沈二哥今天教训的是,小生今天敬二哥一杯。”陈竹墨白色衣袖微卷,露出一只白晰的右手来,端起桌上的酒杯,向沈青牛疾推过去。 

    “二哥接着。”酒杯从陈竹墨手中平平飞出,稳稳飞到沈青牛面前,怀中满满的黄酒,竟没有溅出一滴,这份手劲,端的少见,丝毫看不出这位举指高雅的儒生,竟然手法如此高明。 

    “哎哟,可别介,我老沈可接不住。”沈青牛说话间,酒杯已然飞至,沈青牛竟然手臂动也没动,张口咬住杯沿,仰脖喝了下去,又见他腮下一鼓,酒杯已借口中喷出的一口酒气,倒飞了回去。 

    “小白脸,接着你的杯子。”沈青牛哈哈一笑,对自己方才的举动甚是得意,一张黑脸布满了笑意。陈竹墨伸手一抄,接住酒杯纂在手里,哈哈笑道:“沈二哥好功夫,小生佩服,只不过这牛嘴里吐出来的东西,小生可不敢再用了。” 

    说罢,陈竹墨右手摊开,只见一只瓷杯已然变成了一堆粉白的碎末,顺着指缝刷刷的流在桌面上。 

    沈青牛脸色铁青,突的站起身来,正向大骂,却见陈竹墨摆摆手,指指台上,只见台上盈盈走上来一个橙色衣衫的女子,沈青牛张开的嘴巴又悄然闭了起来,似有不忍般缓缓坐下来,两只眼睛却仍气愤愤的瞪着陈竹墨。 

    台上的橙衫女子见礼刚毕,忽然只听台传来几声铮铮的古筝之音,忽而便转成悠扬的琴瑟鼓律,众人心中大觉受用,盯睛向台上的橙衫女子瞧去。 

    这时,橙衫女子已微转腰身,舞起曼妙的舞姿来,只见她腰若细柳,面如皓月,舞姿直若无骨,柔到极致。一帮江湖汉子眼睛瞪得滚圆,直直的瞧着这女子,更有人手持着酒杯,放在嘴边却忘记饮,却也忘记了放下,动也不动的在嘴边停着。 

    忽然琴瑟之音骤停,一阵猛烈的古铮之音突响,紫衫女子蜂腰急停,竟然大开大阂的打起一套拳法来,铮音之中隐隐透出声声的拳风响,衣袖随着拳舞鼓鼓生风,在座的皆是武学行家,一见便知这姑娘的内力,竟也达到了二流高手的内力水平。 

    群豪见状,纷纷的议论起来,谁都不会想到,这英雄楼里的姑娘,不仅歌舞绝佳,容貌绝美,就连武功,竟也到了如此境界。 

    一时间,厅内一片嘈杂,如同炸了蜂窝一般,竟隐隐的将铮声压了下去。 

    慕容兰见群豪一片嘈杂,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起身离了座位回转去了。旺财脸色阴沉,冲着楼下后台微一挥手,便转身下楼去了。 

    就在旺财转身的瞬间,只见铮声忽然微变,声音虽不增强,却比方才更清楚的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似乎从群豪的嘈杂之声中忽然钻出来一般,愈来愈强烈的将嘈杂之声压了下去。 

    瞬间,群豪忽如哑了一般,脸色忽然间阴沉了下来。以内力控制琴音,并且能够做到声不扬而力贯音中,这份功夫却是非同小可。 

    待得紫衫女子舞毕,竟没有一声叫好之声,也没有一声掌起响起。空气似乎凝住了。 

    “啪、啪、啪……”忽然,几声掌声有节奏的响了起来,接着又是几个叫好之声。不待众人抬头,一个儒雅的身子已经离座走了出来,摇着柄水墨折扇,这人不是陈竹墨又是谁。 

    “舞中有武,武中有舞,小生算是开了眼界了,好,好,好!”陈竹墨眼角瞥了一眼沈青牛,似有所言,嘴唇张了张,终于将嘴边的话压了下去。群豪似乎对他的话不闻不问,仍是一片沉寂。 

    陈竹墨见气氛如此,也不好在说下去,略显尴尬的坐回到了座位去。 

    随后又是一位粉衫女子唱了一曲古戏曲,曲子唱得虽然悦耳至极,但众人却似都没有听到耳朵里一般,直至曲终,那没有一点的声音发出来,更别提一声的叫好之声了,便是台下最为活跃的陈竹墨,也一声不吭的坐在位上,双眉紧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最终,花魁在一片沉寂声中,终是没有能选出来,七位姑娘面露失望,目送着众位江湖汉子离去,怏怏的退下台去。 

    “嘿嘿,天下英雄,越来越少了,我英雄楼,哎,也难现称为英雄楼了。”慕容兰知悉了方才的状况,禁不住的一阵叹息。 

    第二章 

    七月十八,雨。 

    江南的雨似染了相思一般,绵绵不绝,自选花魁的第二日起,便一直没有断过,细细的雨线宛若穿过针冠的丝线,将日子狠狠穿起来,穿得那么长。 

    许多的江湖汉子急着要离去,却是被这场连绵细雨阻住了脚步,谁也不愿意冒着细雨,在如此许多的江湖人面前,狼狈不堪的离去,担着一个胆小怕事的名头,这一辈子,恐怕也要在一片嘲讽中度过了。 

    不是无心离去,只是人言可畏哪! 

    忽然,街上忽然一阵不紧不慢的马蹄声从街头缓缓的传了过了。如此绵绵细雨之中,能够如此不疾不慢的乘马前行的人,应该不会是平常百姓,因为这份定力,是平常人所不可能拥有的。 

    不少人伏在英雄楼二楼的栏杆旁,探头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瞪圆了双目瞧了过去。 

    入未达,声先至。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每个不愿意住在英雄楼里的人,拼命关注楼外的世界,但楼外除了雨,便再没有其它可以关注的了,倒是陈竹墨诗赋了几篇,却没有一人会去欣赏,当然也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得懂。 

    楼外街上的马蹄声,无疑满足了这些人的好奇心。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匹黑马停在了英雄楼前,马上的乘客一袭黑衣,一只硕大的斗笠压得极低,几尽完全遮住了脸庞。 

    没有人能够猜得出他是谁。 

    英雄楼的楼门吱呀一声打了开,旺财出现在了门口。 

    “这位兄台,远来是客,敝处略备薄酒,可暖风寒,兄台若是不弃,不妨进来避避雨,不知兄台意下如何?”旺财面色冷峻,可言语却客气的很。 

    “选花魁的日子过了么?”马上黑衣客对旺财的话置之不理,也不管什么客套,直接了当的问道。 

    楼上的群豪不禁哑然,均想我等进入这英雄楼全凭家世名号,没有个万儿,别说进这英雄楼,就连留大门前,恐怕也是不能,你名号都不报,人家请你进来,竟如此冷言相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旺财背着手,立在门前,冷冷说道:“兄台来的好不是时候,选花魁的日子,恰好过去三天,让兄台失望了。” 

    “再选一次!”黑衣客一声冷喝,声音虽不甚响,却似在每个人的耳边响了声暴雷,不由的嗡嗡作响起来,几个内功稍差的,只觉隔膜震响,喉头已然泛甜。 

    “好一记‘隔天雷’!”旺财叫了声好,嘴角的刀疤微微抽傗了下,冷冷说道:“兄台,英雄楼许多年来的规矩,如何能说破便破,兄台,等到下月中秋罢。” 

    “中秋?”黑衣客“哼”了一声,不见他身形移动,已飞身跃下马背,立在旺财面前。虽然隔了斗笠,旺财已经感觉出了黑衣客眼中闪过一道杀气。 

    “中秋太远了,就今天,选—花—魁!”黑衣客盯着旺财的脸,一字一顿的说出选花魁三个字来,似乎是一道威严的命令一般,楼上有人只觉心中一寒。 

    旺财身形依旧未动半分,冷冷答道:“不能!” 

    “听说你武功极高,让我也见识见识。”忽然乌光一闪,黑衣客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寒气森森的黑色长剑,剑身极窄,似乎只两支竹筷一般宽度。 

    “在黑阎罗面前,旺财哪里还敢提什么武功!但英雄楼的规矩,却不能因为旺财怕死,便坏了。”旺财依旧没有动,一记刀疤将冷峻的脸庞装饰的狰狞起来。 

    “嘿嘿,看来我黑阎罗的名号,倒还有人记得,只是所有能记得起我的模样的人,却只能做我黑阎罗手下的恶鬼了。”黑阎罗微微抬头,向楼上的众人暼去,只见群豪不由的向后退了去,躲在黑阎罗看不见的角落里。 

    “这些人,也配进英雄楼?”黑阎罗看着楼上空空的栏杆,冷冷说道,“英雄楼,越来越不英雄了,该叫狗雄了。” 

    旺财尚未开口,只见楼上一个浑厚的声音怒吼了起来:“妈了个巴子的,你他娘的才是狗雄!”这是沈青牛的声音。黑阎罗“嘿嘿”一笑:“有种!” 

    忽然乌光一闪,一件物事自黑阎罗手中直向楼上飞去,速度几是快到极点,只见旺财背在背后的手腕微抖,便听当的一声响,一道乌光钉入红木柱子,旁边,嵌着一枚铜钱。 

    “好旺财,好身手,我黑阎罗认栽。”黑阎罗向旺财双拳微抱,回身跃上马背,疾驰而去。 

    “不送!”旺财依然背着双手,怔怔的望着黑阎罗离去的方向,喃喃说道:“黑白阎罗,黑白阎罗。” 

    江湖上无人不知黑白阎罗,只是江湖上没有人知道白阎罗是谁,甚至没有人听过他的任何消息,但对黑阎罗的传说有很多,黑马黑衣黑脸,就连他手中的一柄剑,都是通体乌黑。 

    但谁都没有见过黑阎罗长什么样子,因为见过的人,都已经不能说话了。 

    只有一个人还留在这个世上,便是旺财。旺财也只是方才在一暼之间,才见到了传说中的黑阎罗的庐山真面目。 

    或许他这辈子也不愿意再见到他的模样,因为旺财活了这么大年轻,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样一张狰狞的脸,或者说,那不叫人脸,叫鬼脸。 

    旺财在楼门前立了很久,动也不动的望向黑阎罗离去的方向。碎雨粘湿了他的衣衫,打湿了他的头发,但他仍旧一动也不动。 

    楼上的江湖汉子已经没有丝毫的兴趣在伏在栏杆上好奇的关注什么事了,都零零散散的回去歇息去了,楼下的旺财便愈发的显得孤单了起来。 

    雨,忽然间停了。 

    似乎是孩子脸般,天空不多时便晃出太阳来。阳光总是让人感觉到兴奋。 

    就在这时,英雄楼里涌出来许多的江湖人,悄悄的从旺财身边走了出去,这些人,便是英雄楼里那些被黑阎罗称谓狗熊的江湖汉子。 

    旺财似乎没有看见一般,一声也没有言语,任由他们三三两两的离去。 

    没有一句告别的言语,除了一片嘈杂的脚步声,再没有其它的任何声音。 

    “沈青牛,站住!”突然间,旺财一声暴喝,所有人都立住了脚步,诧异的看着旺财,但随即反映过来没有叫自己,便都又匆匆的离去了。只剩下沈青牛立在当地,诧异的脸庞上,带着些许的惊恐。 

    “要活命,就留下。”旺财没有看沈青牛一眼,依旧望着黑阎罗离去的方向。沈青牛的脸色,渐渐的由惊诧变成感激,深深的向旺财行了一礼,缓缓的走了回去。 

    直到天黑时分,旺财方转回进了英雄楼,阖上楼门,自顾去了。 

    此时,英雄楼里,也只剩下了两个人,一个是沈青牛,另一个,却是陈竹墨。 

    十天过去了,英雄楼里再没有人到访,因为江湖上已经遍传,五天后的英雄楼,会是一场浩劫。 

    旺财也听到了这个传言。他将这个传言告诉慕容兰的时候,慕容兰淡淡的笑笑,抚着脸上的皱纹,漠然说道:“该来了。” 

    “是该来了。”旺财的脸上竟透出来诡异的笑容来,仿佛解脱一般,将之前脸上所有的冰冷都熔化了。 

    “我知道该做什么了。”说完,旺财便转身退出了慕容兰的房间。关门的瞬间,桌上的烛花轻轻的抖了抖,慕容兰依旧不停的抚着脸上的皱纹,似乎想抚掉它一般,眼睛里,却分明的闪烁出晶莹的泪花来。 

    第二天,旺财遣散了所有英雄楼里的下人,但那些花朵一般的姑娘,却全部都留了下来。 

    当日,英雄楼里又开始了歌舞升平,乐师们的音乐依旧如前,悠扬动听,却不掺半分的内功在其中。只是台下的宾客,却只有两个人,沈青牛和陈竹墨。 

    几日来的相处,二人已经如兄弟一般,再无口舌之争,却是不停的议论着台上的几位姑娘,哪位更有可能成为下个月的花魁,而谁又会是花魁最大的绊子。 

    连续三天,英雄楼天天如此,只有两个宾客,都整日的歌舞升平。 

    直到第四日,英雄楼的门板,忽然传来几声不紧不慢的拍打声。 

    没有了下人,旺财亲自打开了楼门。门外立着一位身披金黄色袈裟的和尚,一大把胡子已然花白,两道白眉尾稍,长长的垂下两缕长眉来,眼睛却是炯炯生光,胸前挂着一串硕大的灰褐色佛珠,双手合什,朝着旺财悠悠念道:“阿弥托佛,不知这烟花之地,还容不容得老衲。” 

    “大师言重了,英雄楼乃是英雄之地,何成烟花之地,心如明镜,何染尘埃,广济大师请进。”旺财双手合什,还了一礼,侧身躬立一旁。 

    “施主有此悟觉,实是难得,那老衲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广济大师又行了一礼,右手前摆,向楼内走去。 

    广济方入楼门,楼内的音乐舞蹈戛然而止,沈青牛同陈竹墨快步走上前去,向广济大师行礼道:“晚辈沈青牛、陈竹墨拜见大师。” 

    广济回礼说道:“二位英侠,折煞老衲了。”沈陈二人立起身形恭身立在两旁,待得广济走在前面,二人跟在广济身后,走到座位之旁立定。 

    这位广济大师不是别人,正是少林寺达摩院首座,广字辈高僧,乃是方丈广慧大师的师弟,不仅德高望重,一身少林横练功夫,练得出神入化,尤其一套龙爪手,端得是举世无双。 

    方才在台上歌舞的一班姑娘,为了避免大师难堪,早已经退下,空空的舞台之上,只剩下红绸粉带悬在台上,略示寂廖。 

    “旺财施主,老衲此行并非来英雄楼作客,想必老衲不说,施主也应该明白。”广济看着立在一旁的旺财,慢慢说道:“江湖上的传言老衲也略听一二,今奉方丈师兄吩咐,前来相助。” 

    “大师的心意,旺财万分感激,只是我小小一英雄楼,劳烦大师亲自前来,倒有些过意不去了。”旺财说的是真心话,当今武林,能够请得广济大师亲来的,没有几个,何况是不请自来呢。 

    广济手一挥,坚定的说道:“同是武林一脉,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再说,旺财施主也不是外人,三十年前施主名声鼎盛之时,老衲也是佩服的紧,如今施主隐身而退,老衲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哪。” 

    旺财脸面微变,随即便恢复如初,他实在想不到,自已的身份,竟然还有人能够知道,那......旺财不敢想下去,只恐十余年的心血,到头来,只是一场空梦。 

    “大师情知古今,自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大师的法眼。”旺财身子微向前倾,贴近广济大师的耳边,低声说道:“大师,旺财是个微不足道之人,大师就把在下一直当成旺财的好。” 

    广济微微一笑:“万事皆空,旺财施主尽可放心。” 

    沈青牛和陈竹墨见二人所言迷惑,不禁对望了一眼,却猜不出其中关系,均是微微摇了摇头。 

    这些尽数看在了旺财眼里,旺财只作不见,回身向内堂喝道:“给大师看茶!”不多时,一个琴师打扮的乐师端了一杯茶,轻放在广济而前,哑声说道:“大师请用茶。” 

    广济微微一怔,说道:“多谢英雄。”却举目望向旺财,只见旺财微笑着摇摇头,似乎已经默许了广济的疑惑。 

    “阿弥托佛,果是好茶。”广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失声赞道,只是眼睛却是微暼向旺财,大有赞赏之意。旺财微微一笑,知道大师赞许的,却不是茶。 

    “旺财施主,久闻贵楼楼主及是慕容施主,不知道可否请来一叙?”广济举目望向旺财,眼神里满是期许。 

    旺财脸色微变,随即一闪而过,恭声说道:“大师今日恐是无缘,楼主身体微恙,现在正在休养,望大师见谅。” 

    “即是如此,那也只好作罢。”广济脸上失望之色油然而升,端起茶杯,轻轻的磨起茶来。 

    沈陈二人自广济大师进来以后,一直都是满心的疑惑,此时见广济竟想见这人老珠黄的慕容兰一面,竟然被拒,心里疑惑,更盛了三分。 

    第三章 

    次日一早,当沈青牛与陈竹墨用完早饭,双双走下楼来,却见广济大师已经端坐在厅中,旁边旺财对陪,二人谁都没有说话,但面色却甚是凝重。 

    二人一见,连忙下楼同广济大师见礼。广济大师手微微一摆,阻住二人,面无表情的侧耳倾听着什么。 

    沈陈二人知道自己武功相比广济,简直是天上差到地下,不可同日而语,如今见谅如果慎重,情知定有变故,二人也不敢造次,立在当地,动也不敢动一下,唯恐造出丁音半响,影响到大师。 

    过了有半盏茶功夫,只觉远远传来一阵马蹄之声,甚是急促,这时,沈陈二人方才听到,脸上神经不禁绷了起来,甚是严肃。 

    但广济大师与旺财的脸色,却渐渐的缓和了下来。 

    待得马蹄声越来越响,只见旺财几个箭步窜到门口,吱呀一声,将门板打了开。这时,门外一匹枣红马嘎然停在门前,一个青衣大汉纵身翻了下来,纵身跃到门前,立在旺财面前,面无表情。 

    “小人奉主人之命,来给英雄楼送信。”大汉从怀里掏出一只牛皮纸信封,上书着五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英雄楼 旺财。 

    旺财冷冷一笑,伸手接过信封。这大汉信已送到,连句告辞的话也没有说,转身跃上马背,飞驰而去。 

    旺财将信封撕开,打开里边的黄色信纸,上边只写了两个字:午时! 

    广济大师从旺财手中接过信封,见到上边的两个大字,喃喃说道,十多年了,终于还是出现了。 

    旺财点点头,不再说话。 

    几人端坐在厅内,却不言不语,楼中的姑娘也不再像往日一样嬉笑,或许是由于广济的到来,使气氛沉寂下来,或许是由于午时将近,再也提不起嬉笑的心情。 

    空气似乎凝住了。 

    巳时刚过,日头正盛。 

    这时,楼上忽然响起一阵轻促的脚步声。众人不由举头向上望去,只见慕容兰双手前叉,缓缓走到了她平日所座的座位之旁,向楼下的广济大师福了一福:“大师远来,奴家未能前来见礼,还望大师海涵。” 

    广济站起身来,躬身宣了一记佛号:“阿弥托佛,施主安好。贫僧这身臭皮囊,见与不见,却无二般。” 

    “大师请坐。”慕容兰待广济坐定,也坐了下来,定目向厅中的几人瞧去,只见沈陈二人已然兵器在手,紧装精束,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倒是广济和旺财一身便服,与昨日无有不同,显得轻松逸然。 

    忽然,一个轻微细致的声音自楼外传了进来:“广济大师,这英雄楼里的姑娘,可漂亮得紧,不知道大师是否动了尘心?” 

    沈陈二人不由的紧握长剑,右手已握在剑柄之上。然而广济却微微一笑,嘴巴微微翕动,却没有一丝的声音发出来,沈陈二人不禁大惑,双眉已然拧成一个疙瘩。 

    “大师这尘世之外的高人,却端坐在青楼之中,江湖上的朋友却不这么想吧。”这声音尖细,似乎是从天外钻出来一般,楼外丝毫一点的声响传过来。 

    广济大师又是微微一笑,转目看向旺财,却不说话。旺财点了点头,嘴巴同广济大师一般,翕动起来,却无声音发出。 

    此时,沈陈二人才明白,原来他们用千里传音之术对话,而来人,却还在几里之外。 

    待旺财的的嘴唇不再翕动,来人却没有回答。旺财起身走到门前,将楼门完全敞开,又回身坐了回去。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楼门外闪出两个身影来。一黑一白,黑衣者便是几日前来过英雄楼的黑阎罗,而另外一人,却是一身的素衫,手中摇着一柄折扇,面目苍白,仿佛几年未见日光一般,没有一丝血色。 

    “大师,我兄弟有礼了。”白阎罗轻摇折扇,缓缓走了进来。只见他姿态优雅,浑身透出来一股子书生气息,似乎更胜陈竹墨一筹,跟江湖上传闻的白阎罗的形象,却是如何也联系不起来。 

    “秦施主,既来便是客,贫僧便代主人作主,请坐。”广济向对面的一排座位微一摆手,便邀黑白阎罗落座。 

    江湖上从来没有人知道黑白阎罗姓氏,到此时广济大师叫破,众方才知晓,原来这黑白阎罗原来姓秦。 

    黑白阎罗成名日久,已经响绝江湖二十余年,虽在这二十余年中,白阎罗几尽没有露面,但他的传闻却甚多。当年山西马家的虹日镖局满门遭灭,相传便是白阎罗所为,但镖局中的几十万两镖银却分文未动,只有镖局中的一本帐册失踪。 

    而后福建省的五龙帮帮主陆世龙,全家惨遭毒手,连他刚过百日的孙儿,都没留下活口,据传同样的白阎罗所为,但原因却没有人知道。 

    此后,便再没有人听到白阎罗的消息,倒是黑阎罗却不时在江湖出现,做了些让人不齿的勾当,但摄于二人的威名,没有人敢言语半句,唯恐惹祸上身。 

    现今二人同现江湖,广济才匆匆赶来。 

    白阎罗恭手一辑,坐了下来。黑阎罗坐在下首,怒气冲冲的瞪着旺财,似乎随时都要扑上来一般。 

    “我兄弟今日前来,并无他事,只是希望能够在英雄楼能够选一次花魁,以了我兄弟多年来的心愿。”白阎罗面无表情,缓缓说道。 

    旺财冷冷说道:“日前黑阎罗兄弟前来,也是这般,但英雄楼多年的规矩,却是破不得,若二位果真为此,那便多等几日,八月中秋,英雄楼恭候二位大驾。” 

    “嘿嘿。”白阎罗冷冷一笑,两只眼睛似乎射出两道寒光,冷冷看着旺财,说道:“这位想必便是江湖上相传的武功绝顶的旺财管家吧。不知道大管家听没听说过我兄弟的脾气,要做的事,一定要立刻便做,丝毫拖延不得。” 

    “要人三更死,绝不留五更。”旺财说话不急不缓,冷冷的将白阎罗拒绝,“脾气在人,规矩也在人,既然秦兄改不了,那这规矩,也是改不了的。” 

    “哈哈,果然是位高人。”白阎罗笑声一转,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既然知道,为什么非要跟我兄弟一味作对,难道,我兄弟不配进你这英雄楼么!” 

    白阎罗甚是气恼,苍白的面皮,变得更加的苍白。旁边的黑阎罗一直没有说话,但一双眼却始终都没有从旺财的面上移开过。一招即输,对于一个成名已久的江湖人来说,那无疑比在人前被打了两记耳光还要丢人。 

    若非苦于技不如人,黑阎罗早已经将英雄楼夷为平地了。只因为有旺财,黑阎罗才没敢如此的放肆。他又如何能不对旺财深恶痛绝。 

    旺财冷冷的看着白阎罗,一字一顿的说道:“不...配!” 

    白阎罗的脸猛然间抽搐起来,右掌猛的在方几上拍下,只听哗啦一声响,一张坚实的檀木几碎在地上,青花瓷茶杯兀自在地上打着转。 

    “再选一次,又能如何!”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自楼上响了起来,众人不由抬头望去,只见慕容兰端坐在楼上木椅之中,静静的看着楼下。 

    “阿弥托佛!”广济缓缓站起身来,向黑白阎罗一揖:“施主今日得慕容楼主特许,已是破了英雄楼多年的规矩,希望二位不要多生杀业,好自为知。” 

    “哈哈!”白阎罗纵声笑了起来,“若是世人都如慕容楼主这般通情达理,我兄弟何苦如此,嘿嘿。大师,我兄弟此来,可不是像大师想的那样,来打打杀杀,是来选花魁的,哈哈。” 

    白阎罗的一阵狂笑,直震得沈陈二人血脉翻腾,二人扶住椅背,直想呕吐。 

    旺财冲着后台一声暴喝:“奏乐!”声音非厉,却已将白阎罗的笑声压了下去,这时,后台已然响起来鼓瑟之声,乐声之中似乎饱含了激愤,节奏竟比平常快了许多。 

    一位姑娘缓缓走上台来,唱了一曲古曲。曲子未见半分柔情,满是铿锵之音,白阎罗不禁的皱起眉头,甚是不悦,倒是黑阎罗见了这女子貌美,一双眼睛早已从旺财的身上移到这姑娘身上,不住的在她凸凹有致的身段上打量着。 

    “停停停!”忽然,黑阎罗打断了这位姑娘的唱腔,高声叫到:“今天的花魁就是她了,她是我点的花魁,也就是我的人了,嘿嘿,小娘子,跟我走吧。” 

    黑阎罗说话间,便要上台去拉那姑娘下台,漆黑的脸庞之上,竟然泛出来些许的红晕来。 

    “黑阎罗,英雄楼的人,岂是你说带走便带走的!”旺财腾的站了起来,冷冷看着兴奋不已的黑阎罗,厉声喝道。 

    “怎么,我点的花魁,难道不能带走么!”黑阎罗立住脚步,双目瞪着旺财,尽露凶光。 

    “不…可…以!” 

    “今天这人,我非带不可!”黑阎罗缓缓拔出长剑,剑尖指着旺财:“如果你赢得了我手中这柄剑,我黑阎罗绝不会为难这姑娘!” 

    “好!”旺财没有多说,从背上解下长剑,持在右手,剑却不出鞘,剑鞘直指向黑阎罗,低声喝道:“进招吧。” 

    黑阎罗一声狂吼,黑色的剑身宛若一条乌龙,卷着狂风,向旺财眉心直刺过去。没有人敢在黑阎罗面前如此狂妄,旺财是第一个,一个跟自已过招,剑却不出鞘之人,如何能不使人癫狂。 

    黑阎罗愤怒之极,夹着前日的一招之仇,手下已是使出了生平绝技。第一招不待用老,便已经变幻出第二招,继而第三招,第四招……招招不离旺财周身要害,却并不进攻,因为,他实是看不透面前的旺财。 

    旺财宛若一尊雕塑一般立着,动也不动,任由黑阎罗在面前狂舞。 

    一动则万动。对于一个丝毫不动的高手,黑阎罗不敢向他攻出一剑,因为自己的每一招,都可能被他看出破绽,给自己致命的绝杀。 

    黑阎罗非常明白这一点。十招过去了,旺财依然没有动。广济和白阎罗恍若视而不见,对视着对方的眼睛,面相温和。 

    忽然,黑阎罗剑尖抄起桌上的茶杯,直向旺财飞掷而去。茶杯未至,杯中茶水已化作千般水滴,漫天飞向旺财周身大穴。 

    功夫至深,可操花纵叶,尽皆伤敌。此时的千般水滴便如同千支银镖一般,威力非同小可。 

    此时,旺财已经到了非避不可的地步。 

    只见旺财身形疾转,身上长衫已然除下,左手疾舞衣衫,漫天的水滴竟尽数被衣衫罩住,拧作一团。恰在此时,黑阎罗的长剑已然攻到,直刺向旺财前胸。方才旺财的除衣罩水之隙,黑阎罗已然料到,旺财的左胸已露空门,随即便疾攻而上。 

    这一剑,已尽黑阎罗平生之力,几近快到极点,剑身竟无破风之音,悄无声息的刺了过去。 

    沈青牛“啊!”的一声大叫,便要拔剑相助,却已然不及,这一剑,已经快到出乎人所意料。 

    正此关头,却见旺财左手微扬,手中的一件长衣疾卷而出,幻作一条曲曲弯弯的青色长蛇,缠在黑阎罗的长剑之上,顿时,长剑的去势已缓。 

    黑阎罗脸色大变,万不会想到,一件柔软的长衣,竟裹在长剑之上,生出几百斤的力道,长剑在这道力道之中,竟然阻住不前。黑阎罗手腕微抖,想要从这力道之中撤出长剑,却无能为力。 

    旺财右手长剑疾斩,一道雪亮的光华挥向黑阎罗手腕,不知何时,旺财的剑鞘已然脱离,黑阎罗更是万没想到,只见他大吼一声,手腕狂翻,瞬间,剑身所缠长衣,已经变成一片片的布片,纷纷扬扬的飞落下来。 

    “当!”一声巨响,自两柄剑相交之处轰响出来。黑阎罗连退两步,左手捂住右手手掌,殷红的鲜血自指隙间渗了出来。旺财左脚向后退了一步,冷冷看着黑阎罗,脸上的一道刀疤微微的抽搐了两下。 

    黑阎罗似乎不信方才之风驰电掣的一击,将剑交于左手,竟然使出一套左手剑法来,身形如同鬼魅一般,长剑乱舞,毫无章法,但却生出一股阴寒的剑气,向旺财周身漫了过去。 

    旺财嘴角略暼,似乎并不屑于黑阎罗的这套左手剑法,只见旺财长剑橫在前胸,伴着黑阎罗的迫近,一步步的退后,却始终未出一招。待黑阎罗攻出十八招之时,旺财已经退到了台旁,后背抵住木台,长剑陡然刺出,直指黑阎罗眉心。 

    这一剑刺得毫无征兆,干净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之迹,黑阎罗想要回剑抵挡已然不及,饶是他临敌经验丰富,也是惊出一头冷汗,说是迟,只见黑阎罗身形笔直,竟直直的向后退了去,仿佛一具僵尸,避开了旺财这一剑。 

    旺财这剑虽是落空,却已然完全占得上风,长剑开始漫天飞舞,剑剑不离黑阎罗周身大穴,但每一剑的回剑之处,却总是直指黑阎罗眉心,黑阎罗一剑紧似一剑的抵挡,却似乎总是慢了半分,剑剑步在旺财剑后,身形一步一步的退了回去。 

    许是方才黑阎罗被旺财重击的一剑伤了脏腑,黑阎罗的步法愈见滞涩起来,渐渐连手腕都开始滞涩起来,越来越跟不上旺财的连环快剑,剑尖距离眉心也越来越近。 

    两寸,一寸,半分,三分,两分...... 

    黑阎罗的脸上,开始淌下豆大的汗珠,气力也越来越不济,呼哧呼哧的喘着大气。而此时,旺财的剑尖距离黑阎罗眉心中有一分! 

    下一剑,便只有...... 

    或许已经没有下一剑了,旺财的长剑在一分之距处,陡然疾出,剑尖已然抵在黑阎罗眉心之上,瞬间,黑阎罗闭起了眼睛,完全放弃了抵抗! 

    就在此时,只听当当当三声响过,旺财已经退后了三步,他的剑上,抵着白阎罗的扇子。 

    “千手剑魔,揭下你的人皮面具罢!” 

    白阎罗盯着旺财的脸庞,淡淡的说道。 

    第四章 

    旺财平举着长剑,紧紧的看着白阎罗苍白的脸,嘴角忍不住的抽傗起来,缓缓的摇摇头,又缓缓的点点头。 

    “这么多年,难道要做旺财做一辈子么!”白阎罗厉声向旺财喝道,“还不将你的面具揭下来!” 

    “阿弥托佛。”广济自椅中缓缓站立起来,走到白阎罗跟前,慈声说道:“名字只是名字而已,身体却也只是一副臭皮囊,得饶人处且饶人,秦施主又何必苦苦相逼。” 

    “哼!”白阎罗冷笑一声,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冷冷说道:“骗了江湖人这么多年,难道大师就看得过去?” 

    广济数着手中的念珠,缓缓说道:“骗人固然不对,但施主这般相逼,却又不妥,我佛慈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二位还是先收了兵刃罢。” 

    “好。”白阎罗撤下折扇,哗的一声抖开折扇,摇了几摇,又哗的合上,指着旺财喝道:“好个千人剑魔,这十几年,藏得好深,竟在江湖朋友的眼皮底下,藏了这么多年,你的四个兄弟呢,是不是该一起出来见见了。” 

    旺财将长剑还入鞘中,伸手在脸上一抹,忽然脸上揭起一层人皮来,现出一张英俊的脸庞,浓眉大眼,目光炯炯,只是左眉稍上,却生着一颗大痣,长着一簇黑毛来。 

    “我关东五魔,今日竟然又能够真真正正的在江湖上露面了,嘿嘿,十多年了,十多年了。”旺财的脸上现出复杂的表情来,其中有辛酸也有苦楚,有伤心也有兴奋,手臂一挥,冲着后台高声叫道:“兄弟们,都出来罢。” 

    瞬间,从后台陆陆续续的跃出四个汉子来,各人手中都操着一件乐器,原来这几名乐师,竟然都是关东五魔的角色,难怪他们的乐声之中,竟然都能搀以浑厚的内劲,到此时,一直立在广济身后的沈陈二人,愰若隔世一般,一双眼睛似乎不够使用,巴巴的看着眼前的这些多年之前在江湖上纵橫的豪杰。 

    关东五魔,二十余年前,便已经在江湖上成名,五人各有所长,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便是音律,因此五人聚在一起,情同手足。五人虽被称为五魔,却并非恶徒,只因他五人常在江湖上的无人之处出没,又常伴着叮叮当当的音律,所以才有了五魔这个名号。 

    现今五魔齐聚,英雄楼的实力陡然间增强,但在白阎罗的面前,却如同多了四根木头桩子一般,丝毫没有放在眼里。白阎罗抖开折扇,缓缓的绕着五魔转了两圈,立在广济跟前,缓缓说道:“大师,你说这五魔该不该杀?” 

    众人均是一惊,不明白这白阎罗所言为何,但白阎罗此言一出,当真是凶多吉少,因为他的名号便是叫做阎罗,若要活人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 

    白阎罗的名号不是白白叫出来的。 

    “阿弥托佛,他们虽为五魔,却无魔迹,他五人自出道江湖,尚未做出一件伤天害理之事,人命关天,施主还是不要收回金言吧。”广济年岁虽高,但佛法深通,在这些江湖上看来,甚有迂腐之意。 

    “收回?哈哈,我白阎罗若能收回说出去的话,那还能叫做阎罗么,是不是呀,二弟?” 

    黑阎罗此时内息已然恢复如常,听了白阎罗的话,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和尚,我大哥的话,什么时候作不得数,要是这话都收回去了,我大哥的话,不就作不得数了嘛,再说,我们兄弟的话,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听到了罢,大师,我兄弟虽是粗人,但这点道理还是懂的。”白阎罗突然折扇一合,在广济大师前胸疾点,瞬间,广济大师定在当地,动也不能动一下,竟如此便着了白阎罗的道。 

    旺财一见,急忙伸手拔剑,不料手臂一抬,竟然一阵酸麻,不仅剑没有的拔出来,倒是长剑叭嗒一声掉在地上,旺财大惊,暗暗运动内功,不料腹间同样一阵疼痛,内息竟然提不上来。 

    “卑鄙小人,竟然暗中使毒!”旺财退后一步,失声骂道。而他身后的四个兄弟,也是一样,几个乐器当当的掉落在地上,四人背靠着北,聚作一团,大有不能同日生,却愿同日死之意。 

    五人的眼中,尽皆现出凄凉之色来。方在人前正式亮了身份,可以正大光明的聚在一起,不料便栽在了白阎罗手里,此时的心境,如何不让人凄凉。 

    “大哥,这些人现在已经和废人无异,不如一剑一个,杀了利落。”黑阎罗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华,狠狠瞪着旺财,恨不得现在便一剑将旺财刺死。 

    “急什么,这药效要能够唯持两个时辰,到时候再过你的手瘾,也来得及。”白阎罗扭头看了看沈陈二人,摇头说道:“二弟,听你说,当初这两人里,有一个人骂过你,你找找看,是哪一个?” 

    “我!” 

    “是我!” 

    沈青牛和陈竹墨二人异口同声的喊道。二人对望了一眼,又冲着黑阎罗喊了一遍。 

    “嘿,倒是讲义气,那好,那爷就送你们到阎罗殿去讲义气吧!”黑阎罗怒吼一声,挥剑便向二人颈中斩了去。 

    “住手!”旺财一声暴喝,双目瞪得滚圆,怒气冲冲的瞪着黑阎罗,“亏你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对两个丝毫没有恶意的人动手,他们只是英雄楼的客人,要杀要剐,冲着我来,我旺财这条命,还不够抵的么?” 

    “嘿嘿,是条汉子,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硬多久!”黑阎罗剑锋一转,已将旺财罩在剑锋之下,“来,我倒想试试,是我的剑硬,还是你的脖子硬!” 

    说话间,黑阎罗的长剑疾斩下来,旺财面色如常,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直挺挺的立着,只等长剑斩落。就在这时,忽然旺财向旁猛然间倒下,取而代之的,是手操琵琶的乐师,立在了旺财的位置上。 

    “嚓!”一片血雾弥漫了众人头顶的空气中,呛人的血腥味直刺鼻孔。 

    “五弟!”旺财和另几个乐师凄厉的叫喊起来,黑阎罗也没有料到会是如此,缓缓的退后两步,看着四人脸上愤怒至极的神色,眼睛里似乎燃烧了一片片的火,随时都要像自已喷发。 

    忽然,立在地上的三个乐师,排作一排缓缓向着黑阎罗逼了过去,黑阎罗似乎被这三人的眼睛吓着了,一步步的退了去。旺财倒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来,但此时,他已经没有了能够支撑自已的力量,眼睛里,喷着同他们一样,几近狰狞的火焰。 

    “没出息,几个废人都把你吓成这样!” 

    黑阎罗的脑袋猛的哆嗦了数下,只见他一声大吼,长剑橫飞,“噗”“噗”“噗”三声响过,三只满是鲜血的头颅嗵嗵嗵掉落在地上,随后,三具无头死尸倒了下来。 

    “不......”旺财狂吼一声,晕死了过去。他五人自出道江湖以来,从来都没有分开过,就连晚上睡觉,都是同榻而眠,如今,却阴阳两别。 

    “二弟,斩草便要除根,留下这么一个祸根,咱们哥俩以后的日子,恐怕要多不少麻烦了。”白阎罗手摇着折扇,举头望着台上悬着的七彩绸带,慢悠悠的说道。 

    “大哥,兄弟也是这么想的,兄弟今天就好好祭一祭我这柄乌龙宝剑,太长时间了,它都快忘了血是什么味道了,嘿嘿!”黑阎罗狞笑着,一步一步的走向旺财,手中的乌龙剑上,滴下来的鲜血,滴成了一道长长的血线。 

    忽然,黑阎罗停了下来,因为旺财的身旁,已然多了两个人。一个是沈青牛,一个是陈竹墨。 

    “怎么,凭你们两个,也想拦住我?”黑阎罗看了没有看他二人,刷刷两剑挽起两朵剑花,挟着劲风,向旺财的心口疾刺过去。 

    “噗哧!” 

    一声沉闷的血肉刺破之音,自黑阎罗的剑下传了出来。只不过,刺穿的并非旺财,而是沈陈二人。他二人自知不是黑阎罗的对手,黑阎罗这一剑,凭自己的武功,却是万万不能挡开,情急之下,二人竟飞身扑向旺财,叠起了罗汉。 

    黑阎罗的乌龙剑自上而下,刺穿了二人,却丝毫没有伤到身下的旺财。黑阎罗三翻两次未能杀得了旺财,一双眼睛已然急成了血红之色,右手紧握着剑柄,飞快的将剑拔了出来,一股鲜血自剑痕处喷了出来,漫作一朵血花。 

    “阿弥托佛!”广济眼见着这许多汉子一个接一个的死在黑阎罗的剑下,而自己穴道被制,却是毫无解救之法,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除了愤怒,也只剩下无奈了。 

    白阎罗从椅上缓缓的站了起来,踱到广济大师跟前,嘻嘻笑道:“大师,如今你眼见这么多人都死了,你说大师你还能去你的极乐世界么?” 

    广济大师眼睛微闭,缓缓说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若非方才老衲对你心存幻想,恐怕,倒下的人,便是你罢!” 

    “对,一定是我,普天之下,能赢得了你广济的人,恐怕还没有几个人,我姓秦的,倒还几分自知之明,只是江湖上没有人知道我擅于使毒,你广济不应该不知道罢,但你如今还是着了我的道,这就有点说不过去罢!” 

    “老衲如何不知,只是老衲认为施主一个坦坦荡荡的豪杰,是不会使出如此下三滥的招术,但老衲错了,老衲把自已身上的肉割给了一只不知悔改的秃鹰,罪过罪过。”广济的脸上满是忏悔之色,似乎对地上橫七竖八的死尸甚是介怀。 

    “哈哈,哈哈哈哈,大师,不要以为当个和尚就成了达摩老祖,迂腐,如今,便是达摩老祖再世,怕也是救不了你了。”白阎罗纵声狂笑,不知道他是得意自己的所做所为,还是讥笑广济的失败,但有一点,他笑的甚是得意。 

    “大哥,要不也一剑将这和尚刺死,省得以后少林寺找咱们兄弟麻烦。”黑阎罗没有理会晕倒在地上的旺财,身心已然被广济大师吸引了来。 

    从出道那天起,黑阎罗杀人无数,但是少林寺的和尚,却不敢去踫,少林乃是武林领袖,且不说其武功天下无双,便是遍布天下的弟子及俗家弟子,便让人够受了,再加上少林寺里一个个武功绝顶的和尚,谁会没来由的给自己惹上一身的麻烦。 

    “饭桶,你想让少林寺的那些秃驴追杀你一辈子呀,这里所有人都可能杀掉,唯独这个老和尚,不能杀!” 

    “大哥,便是杀了他,谁会知道是咱们俩杀的,咱们兄弟还没有做过这么不利索的买卖呢。”黑阎罗挨了一顿骂,心情甚是不快,自言自语般的嘟囔着,但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将长剑擦干净,归入剑鞘。 

    “旺财你奶奶的,杀你还怕脏了爷的剑,爷今天就用你的剑来割下你的脑袋,嘿嘿。”黑阎罗面目狰狞,走到旺财身侧,伏身捡起旺财掉落在地上的长剑,掂了掂,不禁赞道:“剑倒是不错,不过,从今天开始,你的主人就没喽!” 

    黑阎罗心情突然间好了起来,嘿嘿的暗自笑着,挥起长剑便向旺财颈中斩落,广济眼睛一闭:“阿弥托佛,罪过,罪过。” 

    忽然,楼上响起来一声怒斥:“暗地伤人,好不无耻!” 

    “嘿嘿,倒忘了楼上的这个娘们。”黑阎罗将剑撇在一旁,仰头吃惊的望向慕容兰,没有想到,如此屠戮的场面,慕容兰一直都在楼上看着,竟然一句话也没有说,这份淡定,似乎是一般的女人都不会拥有的。 

    只有一个解释,这女人一定是个高手。只有武林高手,才可能做到如此淡定。 

    黑阎罗的想法很简单:“奶奶的,要是有胆量,下来跟老子打上一架,什么暗地伤人,奶奶的,老子还就暗地伤人了。” 

    说着,黑阎罗剑锋疾疾转,直向旺财颈中抹去。 

    “当!” 

    忽然,一声金属撞击之声响过,黑阎罗手中的长剑齐柄断了开来,断剑力量未竭,竟然直插入地上木板之中,只留下小半截在外边,巍巍的颤动着。断剑之旁,落着一枚已经磨得发亮的铜钱。 

    “谁!”黑阎罗大喝一声,疾回头向楼上铜钱飞来的方向扫了过去,但楼上除了慕容兰,再没有第二个人。 

    “奶奶的,原来是你!”黑阎罗怒目瞪着慕容兰,却不敢飞身上楼。方才的一钱之力,似乎尤在旺财的功力之上,自已连旺财都打不过,更何况是功力更强的慕容兰了。 

    慕容兰怔怔的看着二人,不发一言,但她的脸上,却泛出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来,笑容绽在脸上,久久都没有散去。 

    忽然,白阎罗“突”的从椅中立了起来,双手疾翻,只见有漫天的飞镖从他手中疾射而出,宛若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 

    “啊!”慕容兰一天娇呼,身子忽然腾空而起,身前陡然之间多了一件黑色长袍,不停的在在慕容兰身前飞舞,漫天的飞镖尽数被这黑袍挡了回来,叭叭的落在地上。 

    只见慕容兰忽然纵身跃了下来,风抚动她的衣衫,飘飘而舞,身前,飞镖若雪,纷纷坠地。忽然,飞镖停了,白阎罗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脸上竟现在惊恐的神色来。 

    就在慕容兰落在地上的瞬间,黑白阎罗的脸色僵住了。 

    慕容兰的身边,竟然多了一人。 

    他的手中,拎着一件黑色的长袍。 

    第五章 

    这人一袭青衫,两鬓已然泛白,两道剑眉之下,闪出来两道如炬的目光,来来回回的在黑白阎罗的脸上扫着,脸上铁青,直如冰霜。 

    黑白阎罗在他的目光笼罩之么,心里却不由的毛躁起来。说不清是什么缘故,黑白阎罗还从来像今天这样,有过这样的感觉,像是先生面前背错文章的学生,心里没有一点底气。 

    这两道目光,却越来越近了,近得心近要将人灼烧。青衫人立在白阎罗面前,冷冷看着他。 

    此时,白阎罗方才看清了他的面庞。整齐的五官,铁青的面庞,两片紫黑的嘴唇,仅此而已,白阎罗已经提不起任何的兴趣来打量他的相貌了,只是他的心里却飞快的翻腾起来,这人到底是谁! 

    黑阎罗站在青衫人面前,直感觉手脚冰凉,几欲站立不稳,两片黑乌乌的嘴唇不停的打着哆嗦,好不容易踫出句话来:“你,你是,是谁?” 

    青衫人斜眼瞪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我是谁,恐怕你还不够资格知道。” 

    忽然,白阎罗眼睛一亮:“是你!” 

    “是我!” 

    “千里之遥,尊驾到此贵干!”白阎罗故作镇静,但他脸上捉摸不定的苍白之色,还是出卖了他。 

    青衫人缓缓的环视了一遍倒在地上的几具尸体,冷冷说道:“你应该知道。” 

    “为了他们?” 

    “不全是,只是我来晚了。” 

    白阎罗忽然咔的一声打开折扇,在面前缓缓摇了起来,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晚么,在下看来,却是一点都不晚,这些人,都该死!剩下的这些活人,尊驾可以带走!” 

    “哦?这可不是白阎罗的做事风格,只不过,我想提醒你,你的扇子......”青衫人话未说完,身形忽然闪动,待得白阎罗疾退之时,扇子已经到了青衫人的手里。 

    只见青衫人将扇子在手中轻描淡写的一捏,“喀”的一声响,扇子的精钢扇骨,竟从中裂了开来,裂缝之中,刷刷的流出来白刷刷的粉末来,缓缓飘落在地上。 

    白阎罗张大了嘴巴,似乎对自已的钢扇心疼不已,脸上竟不由的抽傗起来。 

    “二十多年了,老毛病还是没改。”青衫人轻轻摇了摇头,将扇子扔在地上,缓缓说道:“武功不如人家,便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江湖人旁人不晓得你这些鬼把戏,难道,还想瞒得过我么?” 

    青衫人右手摊出,伸到白阎罗面前,冷冷说道:“解药!” 

    白阎罗脸色微沉:“我姓秦的从来只知道制毒药,却不知道制解药!” 

    青衫人“哼”了一声,又道:“给还是不给!”说话之际,青衫人的左手已然握拳,只闻嘣嘣嘣的关节张紧之声大作。 

    白阎罗似乎对青衫人甚是惧怕,连忙伸手入怀,掏出一个红色药包来,疾向青衫人掌心放去,不料青衫人手掌疾长,翻掌将白阎罗手腕拿住,左拳橫扫,直击在白阎罗胸口之上。 

    “呯!” 

    “噗!” 

    白阎罗瞬间便口喷鲜血,精神萎靡,瘫坐在地上,不停的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好...霸道...的百步...神拳!”白阎罗坐在地上,极费力的挤出这句话来,随后,便不停着喘起气来。 

    黑阎罗护在白阎罗身侧,以防青衫人对其不利,但青衫人不屑的看着二人,冷冷说道:“事到如今,还想暗算伤人,简直是自作自受。” 

    “阿弥托佛,原来是百步神拳关震关大侠,久闻大名。”广济定立在一旁,目睹了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却没有想到,来人竟然是百步神拳。 

    关震青年之时得遇高人,习得一套百步神拳,能够在百步之内伤人,威力却丝毫不减,当年名头之盛,直欲盖过少林,但后来却不知何故,江湖上再没有了百步神拳关震的消息,渐渐的,这个昔日的大侠,名头也淡了下去。 

    谁能料道,时隔多年,竟会在英雄楼突然出现。 

    关震对广济大师微微一笑:“在大师面前,如何敢称一个侠字,大师笑话了。” 

    广济方要说话,却听一直晕倒在地上的旺财忽然一声闷哼,竟悠悠的醒转了过来,只是脏腑中毒,却是如何也挣扎不起来,最终还是作罢,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嘴角却洋溢出来知足的笑意。 

    许是满足了与兄弟们葬身一起,许是见到了百步神拳,许是见到了黑白阎罗的惨状,旺财的嘴角却是一直笑着,没有歇下来,可随后旺财的一句话,却令所有人都忍不住的想问句为什么。 

    “慕容兰,多年的心愿已了,我也没有必要再留在这个世上,答应我,一定要把事情做完,答应我!”旺财嘴巴微微的闭了起来,却听咯吱一声响,旺财的嘴角淌出来汩汩的鲜血。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旺财嘴巴里糊糊的哼了一句律诗,尚未哼完,便扭头断了气息。 

    只听慕容兰一声娇呼,急欲向旺财扑将过去,谁知脚下一绊,摔倒在地上。关震疾跃而起,朝着慕容兰倒地之处跃去,只待跃到一半,却“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急使千坠的功夫,直坠下来。 

    慕容兰的脖子上,俨然架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剑,身后,露出白阎罗一张狞笑着的脸庞。 

    关震右手一指白阎罗,怒道:“畜生,快放了他,小心老子一拳打死你!” 

    白阎罗嘿嘿一笑,将剑锋又抵近半分,冷冷说道:“来呀,我倒要看看,是你的拳快,还是我的剑快!哈哈......” 

    望着白阎罗的狞笑,关震却空有一身绝顶武功,却无半分的施展之处。白阎罗将慕容兰拉扯着提起来,左手拿住她背心大穴,右手仗剑抵着慕容兰脖颈,缓缓的朝向楼门外行去。 

    黑阎罗仗着乌龙剑拦在二人身前,转眼之间,已经护着二人走到门口半丈之处。 

    忽然,关震大叫一声:“门外何人!”黑阎罗不由向门外瞧去,却见门口空无一人,再回头时,已见关震右拳已然挥出,只觉一股强大的拳风从身侧漫过,砸向身后的白阎罗。 

    只听白阎罗一声狂叫,长剑已哐啷落地,只见一道血雾漫在墙壁之上,血雾之中,落着一截断臂。 

    黑阎罗见败局已定,伏身抱起白阎罗,一个起落便要跃出门去,不料关震的拳势来得更急,只见两道拳风呼嘯而至,黑阎罗如同一只飘飞的大鸟,远远的摔在街道之上,没有了声息,旁边,躺着浑身鲜血的白阎罗。 

    关震嘿嘿冷笑两声,急忙赶到倒在地上的慕容兰身侧,只见慕容兰的颈中已然多了一道深深的血痕,身体也开始不停的抽傗起来。 

    “容容,容容,不要,不要吓我......” 

    “震哥,你...终于认我了...我的脸上...”慕容兰右手挣扎着抬起,在脸上抚弄两下,便无力的摔了下去。 

    关震右手在慕容兰的脸角轻轻一揭,只见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揭了下来,忽然,一张美伦美涣的脸庞出现在关震的面前,“容容,你还是那么漂亮。”关震伸手握住慕容兰摔下去的右手,那么冰凉。 

    “我,我老了么?” 

    “不,你永远都不会老,如果您兰若容老了,天下哪里还有第一美人?”关震的眼角噙满了泪水,喃喃说道:“容容,我们到南海智岛上隐居起来,再不分开,容容,答应我,不要离开我。” 

    兰若容的脸上忽然现出来奇怪的笑容来,轻声说道:“告诉...我,那天晚...上,你快...活么...” 

    关震一怔,似乎回忆起什么来,嘴角微微荡漾起幸福的笑容来,但这笑容刚刚持续了很短很短的时间,短得几乎什么都没有回忆起来,关震的嘴角突然抽傗起来,“为...为什么...” 

    兰若容脸上忽然浮起得意的笑容来,笑了很久,看着关震痛苦的表情,继继续续的说道:“因为...天...天下被...强迫...的...的女人...没有...快...快活的...” 

    “这...一....剑......是给...旺财...刺...的......” 

    “你们...已经...” 

    “我...也希...望我...和...旺...财...”终于,兰若容气力忽然不济,眼睛缓缓的闭了起来。 

    关震的一双眼睛瞪的滚圆,脸上透着绝顶的失望,渐渐的僵了过去。 

    “阿弥托佛......”

作者:都市耕农

责任编辑:周逸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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